天天观点：《通往魔法之地》：不只属于上海的女性故事

• 2022-12-22 17:02:48 来源：中国妇女报

小说中的三个上海女性踏上这个站台以后，她们的往事是真是幻，就是那只既不活着也不是死了的薛定谔的猫；唐颖站在了这个站台上，便获得了魔术棒，虚实之间,她把《通往魔法之地》讲成了不只属于上海的女性故事，它超越了时空，慰藉着所有深藏着浓情蜜意往事的天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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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唐颖是一位出道很早并长久保持着旺盛创作力的上海作家。此处的“上海作家”，至少包含两层意思：其一，她是生于上海长于上海至今生活在上海的作家；其二，她的叙事和人物离不开上海，要么以上海为背景，要么虽已从上海出发但在彼方的人物却始终与上海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早年的《红颜》《美国来的妻子》等，唐颖通过虚构记录她亲历和看到的、听说的城市生活，把上海的魅力留存在了文学里。而唐颖文本中的上海越流光溢彩，就越让读者担忧：上海的活色生香是否会有被她写尽时？然而，这位因为热爱上海从而总能看得见这座城市独特之处的作家，却一直在推出有着强烈上海元素的新作，如长篇小说《上东城晚宴》《另一座城》《家肴》《个人主义的孤岛》和短篇小说集《隔离带》，等等。这些有着明显唐颖标识的小说，每一本每一篇都很好看。

以惊人的创作速度和作品的完成度，唐颖在告诉我们，关于上海，她的创作还在路上。尽管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她刚刚发表在2022年第6期《收获》杂志上的长篇小说《通往魔法之地》，还是给了我巨大的冲击力。

堪称“机场磨难记”的起始段落里，当三个女主角中的“我”亦即李小妹与雷鸣对上话后，我知道这又是一个关于上海女孩长大成人的故事。读过了唐颖的《上东城晚宴》和《另一座城》，同样是从上海出发后经过了很多年，少时的友情和邻里情于异国他乡发酵出了新故事，《通往魔法之地》是否还有着像《上东城晚宴》和《另一座城》那样的魔力？反正，我读得欲罢不能。

“我们这里是一块福地，在powerpoint（能量点）的轴心上，所有超能量的灵性之人都汇聚过来了！”被雷鸣如此描述的小镇，位于苏格兰的偏僻之处。是的，在她的新作中，唐颖将三个在一条弄堂里彼此飚着劲又见证着彼此成长的上海女性的青春回忆，安排在了雷鸣觉得能够通往魔法之地的苏格兰偏僻小镇来完成。读完小说，我要说这个选择是唐颖的神来之笔。

如若没有这座古老的遍布历史遗迹的苏格兰小镇，人到中年的李小妹和雷鸣以及共同的儿时伙伴冰子聚首话当年的情景，会不会是《上东城晚宴》或者《另一座城》的续章？

雷鸣的父亲在特殊年代死于非命，原因很多，但站在当下的李小妹回忆往事时觉得，雷鸣父亲的自杀与雷鸣的母亲、著名画家疏于家庭生活有关。当年，被著名画家忽视的，岂止雷鸣的父亲，连雷鸣也是和姨妈更亲。直到晚年母爱才苏醒的著名画家，听说女儿要卖掉伦敦的房子搬迁到苏格兰那偏僻的小镇，担心女儿而产生的不安感让著名画家求到了女儿儿时的好友李小妹头上，请李小妹去劝说在画家看来已昏了头的雷鸣。看在画家教过自己三年画画的份上，也是被雷鸣的描述蛊惑得好奇心已熊熊燃起，李小妹答应离开冰天雪地的美国小镇后不直接回上海，哪怕转机三趟也要去苏格兰小镇看看。那个学霸、打小便惜时如金因而能毕业于哈佛医学院的冰子，居然也听信了做事总不靠谱的雷鸣的吆喝，先于李小妹来到了这苏格兰小镇，稳固的三角人物关系就此形成。接下来她们三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一个像阿宝（《另一座城》的女主角）一样陷入感情泥淖？或者，围坐在一起的雷鸣、李小妹和冰子，将共同拼贴出一个如里约与于连（《上东城晚宴》的男女主角）经历的爱情故事？

《通往魔法之地》里有阿宝，也有像里约与于连联袂上演的爱情戏码，但就此认为唐颖的新作讲的都是旧故事，也对，希腊神话以来、《诗经》以降，代言人间悲喜的不都是爱而不得或爱到极致两离分的故事吗？就算上海是唐颖的风水宝地，就算这一次唐颖请出了三个上海女性共同回味爱的喜悦和爱的忧伤，都不足以成为《通往魔法之地》别具一格的理由。那么，唐颖到底依凭了什么让自己的新作能带给读者惊喜？

这位驰骋文坛多年的作家，把过往岁月里于创作之余不断学习获取的智慧，移用到自己的作品中。这种移用，从表象看，《通往魔法之地》处处留存着作家的“学习笔记”。

“你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动作，从量子力学角度，是可能发生的。《哈利·波特》中最经典的一幕，便是在国王十字车站。哈利·波特到魔法学校的列车是从国王十字车站开出的，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公司或学校。而在另一个世界也有列车通行，并且和这个世界的列车并驾齐驱。哈利出发的站台位于9号和10号站台之间，也就是人们无法看到的‘9又3/4’站台。在9号和10号站台之间有一堵墙，哈利穿过这堵墙，来到了他的‘9又3/4站台。’”小说中雷鸣的这一番长篇大论，当然是唐颖借其口诉说自己的思考：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真的只是罗琳的虚构吗？即便是虚构，罗琳在想象那个似乎凭空而来的魔法世界时，真的无以为凭吗？

所以，我不觉得《通往魔法之地》中类似雷鸣这样的表述是小说中的闲笔。有此认定后，就会警惕，作者为什么要把雷鸣、冰子和李小妹三个儿时伙伴的青春祭，放在苏格兰那个偏僻的小镇？“《哈利·波特》电影中开往魔法学校的列车，是在我们苏格兰高地的格伦芬南高架桥取景的；以水怪出名的尼斯湖离我们小镇，车程才二十几分钟；对了，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城堡也在我们附近……”

或许我们可以认为，喜欢游走于世界各地看风景看风情看历史遗迹的唐颖，偶尔路过有着哈利·波特、尼斯湖水怪以及麦克白城堡印迹的小镇，便想着要把这一神奇之地写进自己的小说。可是，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奇特的小镇，让三个上海女性来清算已由时间煮成一锅粥的爱恨情仇？

苏格兰高地这一偏僻的小镇，就是雷鸣、冰子和李小妹的“9又3/4”站台，也是唐颖的“9又3/4”站台。小说中的三个上海女性踏上这个站台以后，她们的往事是真是幻，就成了“薛定谔的猫”；唐颖站在了这个站台上，便获得了魔术棒，虚实之间她把《通往魔法之地》讲成了不只属于上海的女性故事，它超越了时空，慰藉着所有深藏着浓情蜜意往事的天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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