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其实是一片“心海”

• 2023-01-25 13:04:02 来源：澎湃新闻

这个春节档，《大圣归来》导演田晓鹏的新作《深海》终于问世。作为一个久仰这部动画“盛名”，每年盘新年期待片单都会把它列入榜上的国漫粉，这部目前春节档排片和预售都处于“吊车尾”的动画，其实是笔者最期待的。

《深海》海报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不是说其他几部不值得期待，实在今年春节档太“卷”，而其他电影都有明确的电影类型，可以想象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故事和人物，只有《深海》，始终蒙着一重又一重的神秘面纱。而七雄争霸的春节档，《深海》作为一部“抢跑”点映的影片，一方面说明了对自身品质的自信，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一种把信任交付给观众的“冒险”。

《大圣归来》成功引领了一波“国漫崛起”风潮后，导演田晓鹏成了开启一个时代的“领军人物”。《深海》的项目早早进入公众视野，在关于这个动画早年的讲述中，这是导演“一生要做的作品”，创想时间甚至早于“大圣”，只不过之前的技术和资源不足以呈现这样一个故事。

而影片前期的宣发几乎都围绕着技术展开，粒子水墨的创新意义，技术团队攻坚克难的艰辛，导演七年磨一剑的坚守，以及深海号满载的细节，满屏可爱动物们破纪录的毛发……不可否认，这些年随着动画市场的扩容、人才技术的不断迭代升级，以工业水准宣扬“崛起”和“良心”几乎成了一种惯常的标配操作套路。至于内容，长久以来，只有一段简单的“女孩在大海深处，邂逅一段奇妙的生命旅程”的概述。于是，顺拐地，仅仅是因为想看更顶级的视听呈现，仅仅是“美”这个词本身，就足以撑起对这部电影的好奇。

《深海》剧照

正因为抱着极为单纯的期待，想看一部字面意义上“好看”的动画片，《深海》带来的极为丰富又出乎意料的感受，成就了观影体验更高一层的惊喜。鉴于本届春节档才刚刚开启，而这种情绪上的反转，甚至是成就和提升整个电影完整观感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本文不做核心剧透。

总之，光是看画面就能“值回票价”，这一点亲测毋庸置疑。而如果能够在情感上获得共鸣，《深海》其实是一片“心海”，那片海之深，真的会淹得人措手不及。

从文本层面分析，《深海》是十分工整的三幕剧，加上片头的序幕和最后的一点尾声。序幕中舒曼的《梦幻曲》，以各种形式变奏贯穿于动画片中，“童年情景”在灰暗暴风雪梦境中展开。海精灵纠缠着头发和眼睛的造型，血腥的噩梦也许从一开始就预示了故事的残酷，但随着美绝片头坠入美梦，容易让人转眼忽略了序幕中埋藏的线索。

进入“深海大饭店”，展开设定的第一幕是惊艳的开始。正片在极美的粒子水墨风中展开，异想的水下世界，令人屏息凝神——啊，出现了！三年前《姜子牙》贴片后30秒一见难忘的那片海，近期预告物料里每每勾人心痒的那片海！那前所未见的绚烂与斑斓，油彩质感和水墨气质交融的幻想世界，大海的深邃里包容着欢脱的天真与沉浸的忧郁，光线的演绎只有在动画的世界里才能如此缤纷。

《深海》剧照

而随着影片情节的发展，观看的人会逐渐体察到导演的高明之处，这流光溢彩的童话，不仅是对美的极致追求，又完全贴合于剧情发展，从具象的形式出发，全然融合成为抽象情感的有机组成部分。

深海大饭店的亮相，是宫崎骏式的奇思妙想，在这里无数的海洋生物幻化成人形，花式创意搞怪的吃喝玩乐，逗得人轻易就卸下理性的伪装，回归潜意识的快乐园。

如果抽出一丝理性去注意其中点点滴滴的技术表现，那么电影感十足的镜头调度，前后景深、光影变化，摄影机的自如运用，都不夸张地说，比许多真人电影都更优秀。看着片中人物各种生动的表演，欢乐部分的夸张和走心部分的细腻兼具，大概也能想象拍摄式动画师们有多努力。偶尔分神注意到光线中的灰尘，倒影中的阴影，人物许多微表情和肢体的颤动，就更感叹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内心，是有多细致与温柔啊。

《深海》剧照

第二幕参宿在深海大饭店中与南河以及其他船员们的相处点滴，以戏剧矛盾冲突和情节进展的角度看，有些混乱和缓慢。毕竟参宿的核心任务是找妈妈，但妈妈和“深海大饭店”的关系还是隔了一层，所以对人物的趋动性上会弱一些。加之太丰富的色彩和堆叠得太多的细节，竟然一度画面“美”到“太满”，令人有些疲惫。但人家真金白银呕心沥血做出来了，多看两眼，不亏！

这一幕的拉扯中，同样伏笔满满，和海底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灰色陆地，“晦气”的奇怪称呼，“丧气鬼”鲜红如血的设定，“保持高兴就会没事”的行为驱动，“能劈开大海”的魔法，不断闪回的鸭子救生圈，“坚持住”的画外音和手部特写……《深海》是一部“意识流”的动画，以一场奇幻冒险为包装，讲述的是一个“致郁”的治愈故事。它用幻想世界中的多姿多彩，包裹住压抑的内核底色，开心是一种魔法，也是某种无力的奢望，一度有些“拖沓”的剧情，需要观众用足够的耐心去浇灌栽培，去孕育最后半小时里山呼海啸般袭来的情绪爆发。

解开秘密的第三幕，将整个故事的成色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翻转。再回过头来看其中人物的设定，如梦似幻的异想间隙中，与现实有着如此紧密的连结。

参宿是重组家庭中被忽略的小女孩，不愿接受被抛弃的命运，讨好型人格想让每个人都舒服，却无法处理自己的情绪；南河是成人世界里的“小丑”，有着大人特有的市侩、疲惫和孤独，戴着面具，逢迎他人，回不去的故乡，是漂泊着的成年人的流浪。想象力十足的丧气鬼化身成具象的痛苦，深海之眼中危险和黑暗的秘密，在一次次梦境与现实的交织中，如“盗梦空间”般剥落开残忍的真相。

《深海》剧照

当观众和参宿一起，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之前一起经历海底历险记的部分有多美，醒来的那一刻就有多不舍。而当田晓鹏亲手把那份美摧毁给观众看时，电影神奇的魅力发生了，观众共情了深海的美，也猝不及防地共情了现实的痛。

《深海》剧照

影片的高潮部分，田晓鹏再次展现了燃炸的蜕变和能量的释放，像大圣的归来，哪吒的降世，燃烧的深海号冲破黑暗，高能的音乐不断推动热血的节奏，但更令人感到激昂的是，这一次的主角，不再是神话里那些本就被设定了天赋异禀只是尚未觉醒的英雄，她就是最平凡甚至暗淡的普通人，因为勇敢而迸发出力量与光芒。

《深海》剧照

电影里有一幕，是船长南河在深海大饭店里制作了一部动画，想来这个人物就是导演自己。如果看过幕后纪录片，了解到之前的艰辛历程，也会明白，那个背负着脆弱无望在黑暗中挣扎的小女孩，同样也有创作者自己内心的投射。在这部动画里，我们能看到一次具象的以梦为马的实践，田晓鹏用自己的武器，保护着天真而敏感内心的那份赤诚。

参宿不会再见到南河了。在撕心裂肺的“煽情”中保持克制的眼泪，在两人相背而行的沉默中和女孩小声呢喃的“谢谢”中破防。流连是小孩子的任性，告别才是长大成人的勇敢。

有人说，《深海》是部好电影，但不适合春节档。而我们应该庆幸，春节档有这样的一部电影，不是标准应景的合家欢，不是所谓“正能量”，它真诚地面对那些挣扎和不堪，用一种灿烂的方式去展现伤痕和软弱，和痛苦迎面碰撞。这份勇敢，比造一个工整的美梦，更有力量。

愿每个参宿都能遇到她的南河。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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