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孙庆云
(资料图)
江苏省作家协会于2018年10月开启“名师带徒”计划,至今已有20对“文学苏军”名家与青年作家结为师徒。来自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朱婧是青年作家队伍中的一员,她是一名80后女作家,同时也是一位10岁孩子的妈妈。
2008年以前,朱婧一直在写作,并且因为写作,通过了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的选拔,和同时代的作家笛安、张悦然、韩寒等一起汇流到世纪初的“80后青春文学”风潮。
但是也是在2008年,朱婧进入婚姻生活,读博、工作、生育,将近停笔10年,直到2017年重新返回文学写作的“现场”,2019年出版了她复出后的第一部作品《譬若檐滴》。
近日,朱婧最新作品《猫选中的人》即将出版,收录了她在最近两年集中创作的4部短篇小说。相比前作,她觉得,这更像是自己完整意义上的转型之作。如果说《譬若檐滴》还带有早年青春文学的印记,《猫选中的人》则循着她近年摸索的写作方向和路径,有了属于自己的调性和风格。
大学毕业后,直接从校园“过渡”到校园,朱婧将自己的生活归纳为“象牙塔式”。此前,这种看似无风无雨、少风少波的经历,时常令她困惑写作内容受限。直至她发现,把自己作为方法,把家庭生活和亲密关系当成写作的主题,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接受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采访时,朱婧说,教师工作带给她的“学院派写作”更像是观察和书写,“写小说,我觉得就是不要放弃自己。像我的话,其实能够去写一个看起来很狭小的领域——家庭,可以去关心‘家庭中的女性’这样一个主题。”
再次回归,没有选择自己最熟悉的青春文学
高中时期喜欢读青春文学的90后读者,以及大学时期喜欢读青春文学的80后读者,或许会比较熟悉朱婧的名字和她写出的作品,比如说在《譬若檐滴》的豆瓣评论区,就有一位网友留言:“读高中的时候 ,受过作者文章的滋养。”
正式开始写作,朱婧在读大三,一部《萌芽》让她成名,受到文学界的关注。她记得,当时,青春文学很受市场欢迎,很多同期作家也都是通过“青春文学”出道。不过,再次返回文学创作,朱婧没有选择继续书写她最熟悉的青春文学,而是聚焦于家庭生活和亲密关系话题。
记者:复出后,为什么放下了青春文学,以家庭生活为写作重点了?
朱婧:我前期的写作是在校园里,所以写青春文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现在,年龄和经历已经不太适合做那样的写作了。我想表达现在的生活经验,带有一些对生活内容的观察和发现,所以需要有一些切身的体会在里面。
至于说家庭生活主题,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写这样的内容,是后来回望发现了这个特点很清晰。
记者:作为80后的女性作家,您在对家庭生活进行书写时,会比较关注哪些方面?
朱婧:平时和要好的朋友交流,我发现大家的处境都不太相同,有人还没有结婚、没有生儿育女,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被“点燃”的点。可能是跟自己父母关系的处理,可能是一个知识分子女性的个人成长,或者是要去连接更广阔的世界和时代……
这些点可以找到“共性”。比如说,我们80后这一代与50后、60后不同,正好是独生子女一代,与父母关系异常紧密,几乎每个人都会面临怎么处理和父母的关系。
学院派写作,在审美上追求一种克制
写作的同时,又教写作,又做文学批评,是“大学教育工作”带给作家朱婧不同于别人的色彩。
今年3月,中国作家网以“学院视域下的文学书写”为主题,探讨了朱婧、项静、张怡微等三位从高校走出的80后女作家的写作特点。其中,朱婧写的是南京,项静写的是浙江傅村,张怡微写的是上海。
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理论处处长岳雯评价,朱婧的写作有毛茸茸的质感,就像她写的那些小动物一样,能够将之处理成日常的生活经验,证明作家正在进行非常细腻的、能够把握住生活质感的写作。
记者:在大学教书,对您的文学创作有影响吗??会不会因此在写小说时,带有强烈的文学评论家的气息?
朱婧:做学术研究和做创作,其实需要切换频道的。影响,一定是存在的。前者会影响后者,反过来,文学创作会影响到我的文学研究。比如说,我选择研究对象,会更倾向于女性作家。
但是我觉得学术训练的理性,对文学创作还有一种比较积极的意义,比如说逻辑感的建构、田野调查的工作方法。知识对写作者真的有用,“学院”可以帮助我,将一些作品放到更大的文学谱系里去看待。
记者:它会不会导致您写的小说过于理性,而缺少了一些感性的内容?
朱婧:我自己的话,的确能感受到学院教育关系,会在审美上追求一种节制。我也看到很多前辈女性作家,她们会比较大胆。这些都是不同的处理方法,我可能选择了一种相对节制的方式。
记者:那么,您会不会担心内容太过节制,太过日常,会让读者读起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快感刺激,不能带着他们把整个故事看完?
朱婧:因为我研究生期间修的是电影专业,还蛮喜欢是枝裕和的电影。他的电影就是非常日常化,可还是会有人耐心看下去,甚至觉得挺有意思。
是枝裕和在导演手记《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里说:“认真观察许多事物,你会发现,再怎么小的事物,里面也有着惊人的真实感。”
我很想学到他那种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又深深打动人的方法,如果能写出来这种感觉,一定会有共鸣的读者在。
《猫选中的人》,来源于围观阳台的“流浪猫生子”
新作取名“猫选中的人”,来源于朱婧个人的生活经历。生下女儿后,她和爱人将家搬到了学区房,这是一个上世纪90年代的老旧建筑,小区里面经常会有一些野猫出没。
在家中阳台,朱婧第一次去全过程观察到“猫咪当妈妈喂养孩子”的过程。母猫会一直喂奶,喂到小猫长特别大,每天让它跟在自己身后。结果有一天,小猫又过来磨蹭、找奶,母猫直接用前爪,把它的孩子推走了。从那天后,朱婧再也没看到小猫过来喝奶……
进入家庭生活的这几年,朱婧越来越想到自己的母亲。在这之前,她从没想到“妈妈”社会角色后面的意义,就好像她们生来就是要抚养孩子、要做家务。“结婚之后,我不知不觉地活成了我母亲的模样。突然间,记忆的闸门全部打开了。”
记者:女性对女性的书写,是否重要?
朱婧:写作的过程是发现,也是整理,让我们理解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羁绊。对我来说,特别重要又难以离弃的一个主题,就是如何理解和发现“母亲”。
女性用自己的语言,写自己真正的一种经历、经验和感受,是一件看似平常又很重要的事情。在写作课上,我会推荐各种类型女性的书写,比如杨本芬 《秋园》,比如琼·狄迪恩的《蓝夜》,那些故事,多数来自她们的生命经验。我也会请学生去看相关的研究性著作,去观察女性问题背后的深层逻辑。
我的本科同学,虽然学中文,但后来好多人没有从事跟文学相关的工作。可当我写出《危险的妻子》,发到江苏《雨花》杂志。很多女同学看到文章后,都在帮忙转发。我觉得可能不是出于文学的理由,而是日常性的书写,让她们读到了自己感受到却没有表达的东西,就这样碰撞到了。
记者:有一种比较刺耳的评论,认为80后女性作家关注微小的个人情感故事,容易陷入“无病呻吟”的状态,您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朱婧:文学面向,真的有大有小。我们经常开玩笑说,正面强攻是写重大题材,但攀登计划、写重大题材的人太多了,有男性作家,也有女性作家。这种繁琐平凡的一面,其实也是我们生活的大部分内容,就有人沉浸于此,关心于此,它未必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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