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首《罗刹海市》,沉寂已久的刀郎又一次浮出水面,成为互联网上热议的话题。由于《罗刹海市》的歌词被一些网友解读为刀郎通过创作来影射那英、汪峰和杨坤等歌手,也让这么多年一直潜心创作的刀郎以一种非音乐的方式爆红。
(资料图)
在很多人眼里,这成了刀郎一次十年不晚的“复仇”,也让一个原本关于音乐创作的事情有了电影般的剧情。但如果所有人都只是把兴趣点集中在假设刀郎通过创作夹带私货这个点上,便也就离音乐本身越来越远了。
在这件事情的热点效应逐渐降温后,我们倒是可以更理性地探讨刀郎这一次爆红的背后,关于他的创作,还有中国流行音乐的市场和生态等等问题。用这样一个热点事件来切入,其实反倒很有代表性和针对性。
从未贴近“主流”音乐的音乐人
刀郎本名罗林,出生于四川内江,因为喜欢音乐所以学习了键盘乐器,并开始逐渐在一些歌厅里担任乐队的键盘手。上世纪90年代初期,刀郎的足迹遍布重庆、西安、西藏、海南。1995年,刀郎开始扎根新疆,除了成立西北音乐工作室外,逐渐从新疆民族音乐中吸收养分,融入到自己的音乐创作中。
刀郎最开始的歌手生涯并不算太成功,直到2004年推出了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其中的同名曲及《情人》和《冲动的惩罚》在当时的网络中被广泛传播,从而意外走红。之后,刀郎的这几首作品因为当时彩铃渠道的传播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成了一时的现象级歌手。这也让刀郎甚至受到了国际最大唱片公司“环球音乐”的青睐,将其签约旗下。之后发行的《喀什噶尔胡杨》专辑,甚至邀请了李宗盛操刀担任制作人,使得刀郎一时之间成为内地乐坛的顶流。
不过,即使面对如此辉煌的商业成就,刀郎并没有迷失自我。他不仅很少接商业演出,甚至在其人气顶峰的时候也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而在2008年发行完《红色经典》专辑之后,刀郎这个名字渐渐从主流乐坛消失——除了2011年《身披彩衣的姑娘》传播过一阵之外,刀郎很少再被人提及了。
从刀郎的音乐生涯来看,他走的完全是草根足迹。刀郎并没有受过专业的科班音乐训练,也是靠歌厅的师傅和他自己的练习才掌握了键盘演奏的基本技术。同样是半路出家的音乐人,刀郎和同时代很多歌手、乐手的选择却不一样:他并没有去北京这样中国流行音乐中心的城市发展,所以从来没有主动靠近中国音乐行业的核心地带。他选择的是新疆,通过民族音乐的融合、通过自成一格的创作来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
所以,刀郎的音乐在整个中国西北地区其实一直有群众基础。他并不属于唱片工业体系的一环,也不强调包装、企划和制作的精度。甚至在技术上,因为缺少和主流体系里那些顶尖音乐人的交流,所以刀郎音乐的创作、制作,以及录音、混音和母带处理等等环节,都有一定思维、技术上的差距。但也正是如此,让他的作品保留了很多唱片工业体系之外民间音乐的原味。
一定程度上,刀郎更像是当代版的民间艺人,或者说有点近似于王洛宾对于民歌的传播。如同《达坂城的姑娘》让王洛宾为外界所知,如果不是后来《2002年的第一场雪》因为网络爆红,可能西北地区以外的歌迷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位歌手存在。
《罗刹海市》被忽略的实验性
在《罗刹海市》这首歌曲上热搜前的十年,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刀郎去哪里了。实际上刀郎一直在创作,而且慢慢走出西北音乐这个概念,有了很多创作的延伸。
像2020年推出的《弹词话本》专辑,就是对苏州评弹和话本的一次整合,并且用他习惯的音乐语调表现出来。由于此前的刀郎已经深耕西北音乐许多年,因此这张专辑里的很多作品都有了一种西域加江南的味道,也算是一种特别的融合。
而2021年的《世间的每个人》专辑,刀郎则用中亚地区的乌德琴、嘟嘟克,与流行、摇滚、乡村、布鲁斯等音乐元素融合,从而完成又一张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融合专辑。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了解刀郎这些年音乐发展的人来讲,并不会意外他会推出《山歌寥哉》这样的专辑。因为这同样是一张传统与现代结合的专辑,只不过这一次是将《聊斋志异》话本与国内多种民间曲牌的融合尝试。
比如后来爆红的《罗刹海市》这首歌曲,在旋律上借用的是东北靠山调,所以有种二人转的味道;而在音乐编曲和律动上,又尝试了牙买加的雷鬼曲风,于是就有了一种奇特的听觉效果。至于被当成话题的歌词部分,如果考虑到整张专辑的概念,就会明白刀郎不过就是通过谐音等等方式借鬼讽今——这其实就是《聊斋志异》等中国古代很多文学作品的写法。与其说他是讽刺那英、汪峰和杨坤等等具体的歌手,不如说他是在讽刺很多社会现象。你一定要说他是借创作为个人报仇,反倒是格局小了。
事实上,《山歌寥哉》整张专辑都在进行着这样的音乐尝试,也出现了广西山歌、山东河北银纽丝调,以及江苏栽秧号子等等民族音乐元素,加上《聊斋志异》的文本,也是一种挺不错的音乐尝试。
不过,无论是《弹词话本》《世间的每个人》,还是最新的《山歌寥哉》,在音乐的融合上都还没有达到成熟的高度。它们更像是一次次有益的探索,代表着一个音乐人不断超越自我的精神。因为这些音乐在很多细节方面还没有做到完美的优化,作品的动听性也有一定欠缺。如果不是《罗刹海市》因为歌词的话题走红,恐怕很少有人会关注刀郎的这些音乐实验。
初代网络歌手的音乐追求
在新世纪初,随着网络的普及,出现了一些游离于唱片公司体系之外、因为歌迷自发传播而走红的歌手,当时也称这些歌手为网络歌手或彩铃歌手。由于这些歌手很多都没有签约大型唱片公司,音乐制作上也缺乏成熟团队的运作,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主流音乐行业从业人员的歧视。再加上一些媒体和歌迷的渲染,也让“网络歌手”这个标签有了很强的贬义、否定属性。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讲,像杨臣刚的《老鼠爱大米》之类的歌曲,确实有一些过于低俗化的趋向,一切以传播为目的,从而忽视了流行作品在各个环节的品质把控,也使得讨厌网络歌手的人越发迫不及待将网络歌曲恶名化。
不过,在时隔20多年后再看网络歌手这个群体,尤其是他们后来的变化,也会发现当时对他们进行的恶俗“审判”并不是公正的。至少是在群体标签化后,缺乏对具体到某个歌手的准确评价。
比如刀郎,直到多年后,人们才发现他对于西北民族音乐传承的贡献。而一段时间以来,始终被贴上“广场舞”标签的“凤凰传奇”组合,在他们投入更多制作资金后,人们也发现他们在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上,其实是挺有质量的——很多细节都和国风音乐有着相似的地方。
因为《两只蝴蝶》成名的庞龙,后来不仅成了浙江音乐学院流行系的教授,而且演唱的《我们在蓝色海上飘》《往日时光》《美好》等单曲,其人声的质感也是相当好。他用东北民谣的唱腔注入流行音乐的做法,也形成了一种既乡土又现代的风格。
只能说,这些歌手都只是赶上了网络兴起的时代。而在大浪淘沙后,他们中真正热爱音乐、坚持音乐创作和演唱的人,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在撕掉标签之后,他们活出了更真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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